情锁为君心01~10完-【2024年3月更新】
作者: 来源: 日期:2024年03月19日
楔子
其实,捂住他耳朵的双手并沒有成功阻绝所有声音。
南飞瑀睁着眼,小小的身躯被二姊紧紧抱住,二姊的身体却不像往常那样温
暖,而是冰冷的、颤抖的,就连捂着他双耳的手也是汗湿的。
隐隐约约地,他捂住的双耳听到凄惨的哀叫声,那声音不绝于耳,而他发现,
那奇怪的叫声愈多,二姊就抱得愈紧,几乎勒疼了他,而颤抖的身体发着冷汗,
让他也跟着害怕。
小小的手紧紧抓住二姊的衣服,他不懂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前几天父王不见
了,而刚刚母妃昏倒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好难看,而他一直被二姊抱着,睁着一
双眼,他疑惑地拉拉二姊的衣袖。
「姊……」童稚的声音有着茫然的困惑,为什么一群人都在房里,还有……
母妃呢他记得母妃昏倒了。「母妃……」他想去母妃那里。
「瑀儿乖。」二姊拍拍他的头,对他扯出一抹笑,可他看得出二姊的笑跟以
往不同,他那稚幼的眼有着疑惑,是哪里不同呢
他努力思索,可周遭却起了动静,他听到母妃的声音,母妃醒了
他高兴地转头,正要开口叫唤时,却见鲜血自母妃胸口涌出,他愣住了,听
到二姊的哭喊,随即一只手遮住他的眼,将他的脸紧紧埋进胸口。
「瑀儿,闭上眼。」二姊的声音哽咽而颤抖。
而后,他被抱起,耳朵被紧紧捂住,但他一直睁着眼,脑中不忘的是母妃染
血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懂,那隐约穿透的惨叫声、抱着他的发抖身体透出的恐惧,他都不懂,
但那惧意影响了他。
抱着他的手臂愈缩愈紧,紧得让他皱眉。
「姊姊……痛……」可揪住二姊衣衫的手却不敢放,脸也不敢擡起,惊愕的
眼瞳一直记得刚才看到的画面。
母妃拔出发簪,将发簪刺入胸口,鲜血汩汩地染红母妃的胸口……一片红。
「瑀儿乖,闭上眼睛。」二姊微微放松抱紧他的手,微颤的声音温柔地安抚
着他。
对,闭上眼睛,他什么都沒看见。
南飞瑀缓缓闭上眼,手指紧紧抓住身前的怀抱,他什么也沒看见,什么也沒
听见。
对于发生的一切,他什么都不懂,也不知。
他只能用力抓住守护他的手,不敢放,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放,直到后来他
才知道,有时候,紧紧抓住的,不代表就能一辈子。
因为,终究要放手。
第一章
南飞瑀记得那一年,他紧紧抓住二姊的手,两人被带进好大的地方,一群人
要将他和二姊拆散,他好怕。
「二姊!二姊……」他怕得大哭,伸手想要抓住二姊。
「瑀儿!你们放开我!放开瑀儿!」南昕乐用力挣扎,对抓住她的人又踢又
咬,却挣脱不开。
「二姊!」他抓不住二姊的手,独自一人被带到陌生的地方,他好怕,「二
姊……」
「哭什么吵死了!」一名女人生气地骂他。
南飞瑀缩了缩身子,红着眼睛,急忙止住哭声,可心里的惧意却更深,小小
的身体不住颤抖。
这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四周,这地方比他的房间大,也比他的房间漂亮,可是沒有父王,沒
有母妃,沒有姊姊……
想到母妃,他急忙闭上眼,不敢再想。
他静静地缩在角落,小手抱住膝盖,不敢吭声,他肚子饿了,但他不敢喊饿,
也沒有人理他,沒人叫他吃饭。
偌大的房里好安静,安静得可怕。
他就这样安静地抱着自己,疲累地睡着。
「瑀儿、瑀儿……」
恍恍惚惚地,南飞瑀好似听到二姊的声音,他急忙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二姊。
「瑀儿!你还好吗你沒事吧有沒有人欺负你嗯」南昕乐担心地摸着
他的身体,怕他受到一丝伤害。
「姊……」他徐徐伸出手,抓住二姊的衣服,手里的触感是真的,眼泪立即
涌出。「瑀儿怕……」
「乖,別怕。」南昕乐紧紧抱住他。「別怕,以后二姊不会再离开你,二姊
会保护你,別怕。」
他放声大哭,紧紧抓住眼前的怀抱,身前的温暖是他熟悉的,他放心依偎,
安稳地被守护。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身边有二姊,他安心地待在二姊身边,不敢放开她
的手。
过了好久好久,许久不见的大姊出现了,大姊笑着摸着他的头,然后他被换
上新衣服,被带上金碧辉煌的宫殿,坐上一张巨大漂亮的金色椅子,而台阶下面,
一群人朝他跪拜。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那群人,他不知发生什么事,只知从那时起,他被叫「皇
上」,他不再是南飞瑀,而是金陵皇朝的皇帝。
他身边开始跟着一群人,也多了一个皇叔,而那个皇叔负责教导他。对于他
口中的皇叔,他本能地感到惊惧,下意识地想寻求姊姊的庇护,可是当他看到皇
叔嘴角的笑时,他僵住身体。
垂下头,他什么都不敢说。
「瑀儿別怕,姊姊会保护你的。」二姊抱着他,对他重复这句话,他闭上眼,
任熟悉的双手护着他。
南飞瑀相信,这双手会永远护着他,他不用怕,只要安心被守护,其馀的,
他不听也不看。
可梦魇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那将母妃胸口染红的血、穿透耳朵的凄厉惨叫,
每天每夜,如鬼魅般纠缠着他。
南飞瑀迅速坐起身,俊秀的小脸是掩不住的恐惧,胸口急促地起伏,冷汗几
乎浸湿薄薄的单衣。
轰隆的雷声让他的心跳更乱,咚咚咚地,用力得彷佛快跳出胸口,他咬着唇,
迅速跳下床。
姊姊……他要找姊姊。
雷声掩住他的脚步声,大雨淅沥,小小的身影在黑夜里几不可见,他闪过巡
逻的侍卫,来到大姊住的白塔。
白塔里很静,沒有任何守卫,墙边的烛火闪烁,南飞瑀停住脚步,这样的寂
静让他不安。
握了握拳,他忍不住放轻步伐,走向寝宫,可当他站到门口时,却僵住了步
伐。
他看到他口中的皇叔在里头,而大姊则跪在他身前。
「魏紫,你要怎么服侍我」男人噙着笑,勾起女人细緻的下巴,俊美的脸
庞是邪肆的笑意。
南魏紫垂眸,解开男人的腰带……
南飞瑀睁大眼,他不敢出声,只是愣着目光。
男人早发现他的存在,唇边的笑让南飞瑀僵住身影,他想到当年,男人也是
这样对他笑。
那笑容里的轻蔑,他永远也不会忘。
他什么都无法做,只能转身逃开。
他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脑海却不断浮现,他尊贵美丽的姊姊竟然……南
飞瑀闭上眼。
虽然年幼,可毕竟身处皇宫,他怎会不明白那代表什么
可他不想明白,他不想。
「二姊……」对,他要去找二姊。
南飞瑀仓皇地跑到南昕乐住的別院,还未走近,就听到从雨中隐隐传出的刀
剑声。
他怔着目光,看到一群黑衣人包围着二姊,手上的刀剑不断攻向她,而二姊
手上的长枪挥扫,目光无惧地和黑衣人对战。
倏地,一柄利剑扫过二姊胸口,二姊往后退,可血花仍然迸出。
「公主!」对方立即停住攻势。
「別停,继续!」南昕乐抿着唇,握紧长枪,立即上前进攻。
他们沒发现他,而他,也踏不进去。
瑀儿,以后父王不在,你要好好保护母妃和两个姊姊。
他想起父王消失那天在他耳边说的话,那时年幼的他不懂,可却将这话深深
记着。
他转身,默默地离开。
脑中浮现一幕幕画面──刺入母妃胸口的发簪、染红的鲜血、可怖的惨叫声,
还有那紧紧抱住他的颤抖双臂……
瑀儿,別怕,姊姊会永远保护你。
保护……
南飞瑀看着自己的手,光滑软嫩的掌心看得出养尊处优的生活,他想到二姊
的手,是那么粗糙,甚至长着粗茧。
他握紧手,他总是不听不闻不看,可此时此刻,想到大姊忍受的屈辱,想到
男人那轻蔑的笑,想到二姊身上的伤,再想到自己一直安稳地被守在羽翼下,他
一直被保护着,甚至安于被保护着。
「父王……」他沒有做到,他沒有保护好母妃,沒有保护好姊姊,他甚至逃
避着,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此时此刻,他还能继续安然地窝在她们的守护下吗
南飞瑀茫然了,他回到寝宫,环视着这偌大的宫宇,心头却是浓浓的厌恶,
他不要待在这里,他不要……
他逃了!
他从地道里逃走,那地道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可以通往外头,他把这地道当
作秘密,却从沒想过他会有从这地道逃出去的一天。
可离开皇宫,他却无处可去。
茫然的步伐无依无靠,他能去哪里
擡起头,却发现自己竟走到南王府,他推开门,踏进王府。
穿堂而过,他环视四周,虽然一片幽暗,可他知道摆设都跟以前一样,完全
沒变,只是这个家却不再有一丝人烟,寂寥的气息,不復当年的兴荣,他甚至不
敢闭上眼,就怕听见那时的惨叫声。
走出王府,南飞瑀坐在角落,双腿曲起,孤独地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早被
雨淋湿,寒风瑟瑟,他却不觉得冷,只是睁着空洞的眼,将脸埋进膝里,脸庞磙
下灼热,却温暖不了冰冷的身躯。
「大哥哥,你怎么了」
软软的声音传进他耳中,南飞瑀恍惚地擡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她真的很小,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油伞,那伞还比她高,让她拿得有点吃
力。
他怔怔地看着小女孩,就着灯火,他看到女孩的脸很白,小嘴红红的,有着
一双大眼睛,头上梳着双髻,再以红缎带绑起,身上也穿着红色的棉袄,包得紧
紧的,像颗绣球。
「大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头」侧着头,她好奇地问,却沒想过
自己也是深夜在外头。
南飞瑀垂下眸,不理会她,继续将脸埋进膝里。
耳边却传来窸窣声,随即一直落下的雨停了,他擡起头,发现小女孩坐到他
身边,灯笼放到地上,手上的油伞遮在两人上方,阻隔了雨丝。
「大哥哥,你要吃糖吗」她从怀里掏出糖,大方地分给他。
南飞瑀別开眸,不理她。
小女孩也无所谓,迳自吃着糖,手举着伞,也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
一旁。
「我一直被保护。」许久,南飞瑀哑着声音,低低说着。他不知他为何要说,
也不觉得小女孩能听得懂,他只是需要有人听。
「其实我早察觉了,就算一开始真的不懂,日子久了,又怎会不知」二姊
身上的伤,他不是沒发现过,大姊和皇叔的暧昧,他也隐隐察觉,只是,他当作
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懦弱,懦弱得不敢去面对,就这样装聋作哑,天真又快乐地过每一天,
却不知,我的安乐是我的亲人付出代价得来的。」他的皇位、他的命,全是姊姊
们护来的。
「不,不是不知,只是不敢去面对。」可是,他忘不了皇叔脸上的笑,那笑
容彷佛看透一切,看透他的卑鄙,看透他的软弱,看透他的故作无视,因而……
轻蔑。
是,那样蔑视的笑是他应得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对我这样懦弱的人付出值得吗」南飞瑀咬唇,
觉得羞愧。
「在他们心里,大哥哥一定很重要。」
南飞瑀一愣,怔怔地转头看小女孩。
小女孩对他笑,圆眸因笑容而灿亮,她侧了侧首,像是在思索,好一会儿,
才又道:「因为很重要,所以才会拼命保护,大哥哥有很好很好的亲人耶!他们
一定是想看大哥哥的笑容才会这么拼命保护大哥哥。」
「笑容」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姥姥说,只要我开心的笑,她也会很开心,可
我难过,她也会难过,大哥哥的亲人也是这样吧」
「可是应该是我保护她们的……」父王的託付,他沒有办到。
「那大哥哥就保护她们呀!现在不行,还有以后呀!」
「以后……」南飞瑀怔着目光。
「是啊,现在被保护,以后就换你保护她们,这样才叫亲人呀!」小女孩对
他笑。
看着小女孩的笑容,南飞瑀不禁想到姊姊的笑,面对他,她们总是笑,他开
心,她们也开心。
现在是他被保护,可是,他也可以保护她们,就算现在不行,至少还有以后。
只要他不再懦弱,只要他强大,他就能守护她们。
茫然的眼瞳渐渐坚定,南飞瑀笑了,他擡起头,却不见小女孩,他不禁错愕,
「小妹妹」他喊,可四周却无人影,只剩下早已熄灭的灯笼。
雨已停了,天也渐白。
他拿起灯笼,再看着四周,却遍寻不到红色的小身影,只有手上的灯笼告诉
他这不是场梦。
他笑了笑。「谢谢。」他低语,不管小女孩听不听得到。
拿着灯笼,他举步走向皇城。
他的心不再无依,他已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想到那抹轻蔑的笑,南飞瑀扬起
唇瓣。
他,会让那抹笑消失;他,会守护他仅有的亲人。
父王,瑀儿会办到的。
金碧辉煌的大殿,文武百官站于两侧,手持笏板,战战兢兢地垂首,几乎是
紧绷地面对此时沈滞的气氛。
南飞瑀斜倚着皇座,手肘支着脸庞,年轻的俊庞微勾着一抹淡笑,手指在腿
上轻点,一身金黄龙袍衬出君王的尊贵。
他的相貌清俊,几乎可说是漂亮,温和的眉眼,直挺的鼻樑,而那张好看的
唇总是噙着儒雅的浅笑,黑眸因笑而微弯,有如一轮清雅明月,这样的笑容极迷
人,可是站立的文武百官却更沈默,垂下的眼完全不敢擡起。
站在中央的刘尚书更是冷汗涔涔,他偷觑着南飞瑀的神色,见南飞瑀笑得温
润尔雅,心头却更颤抖。
这个少年皇帝,心思难测到让人难以捉摸,那张俊雅的脸庞总是挂着温和的
笑,让人以为他好掌握,可他们这些大臣却从来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当年辅佐皇上的摄政王卒于战役,而后,守护金陵皇朝的圣女又在明奚国失
踪,当初皇朝一片慌乱,年仅十六的南飞瑀却一派沈稳,不见一丝惊慌,那张俊
脸挂着淡淡的浅笑,看着他的笑容,他们的心却渐渐平稳下来。
南飞瑀迅速派人搜查圣女下落,沒多久,守护圣女前往明奚国的禁卫统领受
伤回国,他们这才知道是明奚国君觊觎圣女,让圣女生死不明,南飞瑀立即下令
攻打明奚国,半年后,甚至宣佈金陵皇朝以后将不再有圣女。
沒有摄政王与圣女的存在,南飞瑀完全掌握住皇权,他不再是以前年幼只听
从摄政王指令的皇帝,十六岁的他,虽然年轻,可却已让人难以捉摸。
刘尚书记得当年皇上宣佈金陵皇朝将不再有圣女继任时,一群大臣立即站出
来反对。
面对众臣的反对,南飞瑀不恼不怒,他只是噙着温润的笑容,如珠玉般的清
嗓柔和。
「哦你们觉得废除圣女继任的事不好」
「皇上,因为圣女的庇佑,我们金陵皇朝才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运才
能昌隆,圣女是民心寄望所在,废除圣女之事万万不可,请皇上三思!」为首的
礼部官员恭敬道。
「哦」南飞瑀轻应一声,黑眸缓缓扫了众臣一眼,「原来因为圣女,金陵
才能繁盛,沒有圣女,金陵就会衰退,既然如此……来人,摘下他的顶帽、官袍。」
「皇上」礼部官员一阵错愕。
南飞瑀仍然笑得温文,「沒有圣女,金陵就会亡败,既然这样,朕要你们这
些文武百官做什么」
他的语气温和,沒有一丝怒意,可众臣却惊得跪下,齐声道:「皇上息怒。」
「皇上,臣……」礼部官员急忙想开口。
「嗯」南飞瑀淡淡一睨,他嘴边的笑容未曾消失,对方却感觉心头一颤,
而他头上的顶戴和身上的朝服也被摘下,随即被侍卫架着离开大殿。
「你们还有意见吗」支着头,南飞瑀淡淡询问,众臣屏息,不敢吭声,连
方才跟着反对的大臣,看到同袍的下场后,也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既然沒意见,那么从今往后,金陵皇朝再也沒有圣女,也不再需要圣女,
金陵的繁荣不是靠圣女的庇佑,而是看你们这些官员能有什么作为,如果沒有圣
女,金陵就无法再维持繁盛,那么……朕摘下的不会是你们的官职,而是你们的
脑袋。」
当年,从皇帝口中吐出的话,极柔和、却也极清晰地传入众臣耳中,从那时
候起,他们就知道,这个少年皇帝已不是能任人摆弄的傀儡皇帝,他已掌权,是
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
刘尚书想起当年的情形,而七年来,南飞瑀也实行他的话,他要的是会做事
的臣子,那些奉承贪污的官吏全被贬职,刘尚书还记得之前有个大臣仗着权势,
不仅私下贪污官银,甚至强抢民女,作威作福,皇帝一知晓,二话不说,直接在
大殿上让人将人拖下去,直接处斩。
而当时,南飞瑀的脸上就是挂着现在的笑容,想到这,刘尚书身上的汗几乎
快浸湿官袍。
见刘尚书脸色惊惧,南飞瑀才徐徐开口,「选召秀女进宫,国不可一日无后,
怎么朕的后宫这么值得尚书关心」也是,不只后位虚悬,他的后宫连个妃子
也沒有,也难怪这些大臣担忧了。
「朕听说尚书之女正值芳华,才貌出色早传闻各地,沒意外的话,应也在选
召之中,要不要朕直接封为后,让尚书当个国丈」
刘尚书听得脸色发白,立即下跪。「皇上,臣、臣不敢!」
「不敢」南飞瑀微笑,略长的黑眸也泛着笑意,明明笑得万般儒雅,但刘
尚书却开始打颤。
「尚书方才不是还说得振振有词,现在又不敢那么,尚书是想要如何呢
说来让朕听听。」
「臣、臣……」皇帝的口气愈柔和,刘尚书就愈恐惧,怕得说不出话来,他
急忙向站在一旁的左右丞相求救。
左相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沒看到,右相在心里叹口气,也看不下老同袍被
皇上吓成这样,只好站出来。
「请皇上息怒。」
「怒」南飞瑀轻轻挑眉,嘴边含笑。「右相,朕何时发怒了」他一直都
很温和呀!
「皇上,尚书素来忠心耿直,会提出选妃之事,也是关心皇上,毕竟皇上已
过弱冠,可后宫却无妃子,皇上,这于礼法不合,何况众臣与天下百姓都期待太
子的诞生。」右相不卑不亢,恭敬地说道。
「右相,你们该关心的是国事,而不是朕的事。」要不要选妃,由他来决定,
而不是他们。
「皇上,恕臣大胆,事关皇上的后嗣,这不也是国事吗」右相的话让南飞
瑀微眯眸。
「所以……右相的意思是你们管到底了」他淡淡开口,唇畔的笑仍不变,
只是点着大腿的手指却已停下。
「臣不敢。」右相的态度不变,仍然维持沈稳。「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好好考
虑后宫的事。」
南飞瑀看着右相,右相站得直挺,一双精练的老眼沒有丝毫闪烁,仅是沈静
面对。
南飞瑀在心里冷哼,面对这辅佐自己的二代老臣他是尊重的。「尚书,起来
吧!」他也知道尚书的忠心,只是不悦他管自己的事。
「谢皇上。」刘尚书抖着腿站起。
「后宫的事朕会考虑。」他勉强退一步。「在朕考虑完前,你们谁也不许再
提选妃的事。」
「是。」众臣回道。
「退朝吧!」南飞瑀挥手,不等众臣回礼,立即起身离开大殿。
南飞瑀回到清华宫,自己换下身上的龙袍,他从来不让宫女贴身伺候,身边
除了随身的近侍外,他都自己动手。
陈玄递上衣袍,他服侍皇帝多年,也知道他的习性,俐落地将皇上脱下的龙
袍和皇冠整理好。
「皇上,小的去传早膳。」皇上的贴身近侍只有他,因此身边的琐事都是由
他处理。
「嗯!」南飞瑀轻应一声,穿上月白色绣着精緻龙纹的衣袍,他将袖口折好,
头戴金丝冠,一身华贵的气质展露无疑。
他踏出内室,陈玄已在桌上备好膳食。
「皇上,请用膳。」在南飞瑀坐下时,陈玄递上象牙箸,随即弯身告退,站
在殿外等候吩咐。
南飞瑀安静地用膳,偌大的寝殿里,只有筷子碰到碗盘发出的轻微声音,而
这样的寂静他早已习惯。
从七年前开始,他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安静,不再有人陪他用膳,也不再有人
为他夹菜,温柔地拿着手巾为他擦嘴。
会这么对他的人,都已离开。
乌黑的眼眸微微一沈,夹菜的手微顿,可随即又恢復平稳,端着碗,他一口
一口吃着。
桌上的菜色精緻美味,而他,早已索然无味,身为帝王,他只能待在这皇宫
里,哪也不能去。
即使微服出巡,即使秋猎,即使到別宫避暑,最后,还是要回到这个华丽的
皇宫。
他,永远不能离开。
这是他的责任,他知道;他更知道,这样的寂静,他要面对一辈子,他早已
有心理准备。
早在他放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要背负的是什么。年幼时,他被保护着,
当他有能力时,换他保护她们──他最重要的亲人。
他,放手让她们离开,他已长大,不再需要她们守护,他知道,这一分別,
再无相见之日。
他早已准备好,独自一人走在孤独的君王之路上,而他也习惯了,只是……
现在,心却莫名地觉得空。
放下碗筷,南飞瑀为这种莫名而来的空虚感到好笑,坐拥天下人羡慕的权势,
他有何好空虚的
只是……环视沈寂的宫殿,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唿吸声,剩下的,除了
静还是静。
他可以让人喧哗,让一群人围在身边伺候,可是,却仍驱赶不了空荡荡的寂
寞。
是的,他寂寞了。他想要有人陪,想要有人说话,想要有人关心,想要一个
……他可以全心信任的人。
徐徐垂下眼,南飞瑀想到早朝的事。
「选妃……」让一群女人待在后宫,为了争宠勾心斗角,再为自己招来更多
麻烦不,他不!他要的,是唯一。
信任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
擡眸不经意地看向挂在墙上的灯笼,南飞瑀不禁想到当年遇到的小女孩,他
起身拿下灯笼。
红色的灯笼纸早已褪色,不过沒有破损,他一直将这灯笼小心地保存着,不
许任何人碰触,连他最亲的亲人,他也不让碰。
他记得当初二姊还笑他,这灯笼有什么宝贝的,幹嘛不许碰而他只是笑着
不语。
那个小女孩,是他心里的秘密。
他曾经再从地道走出皇宫,跑到南王府,想要看看能不能再遇到她,只是却
再也沒碰过了。
她像是凭空消失了,若不是这个灯笼,他真会以为那个小女孩只是一个梦,
对于小女孩的相貌他早已模煳,只记得她一身红,还有她对他说的话。
他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并且照她的话做着。
看着灯笼,眸色不由得深幽,如果……
「如果……能再遇上,我一定选你当皇后!」是她,他一定能信任。
只是,这愿望定难实现吧
南飞瑀微微笑了,温润的笑容里是淡淡的寂寥,看着手上的灯笼许久,他将
灯笼挂好,脸上的落寞迅速消失。他是君王,不允许任何的脆弱。
转身,黑眸已是平静。
至于选妃的事……他,是该好好考虑了。